盐的代价

向前走吧 不要回头

《细语轻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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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ABO俗套故事。








(1)


夜里他翻了个身,膈到一条细瘦的手臂。


 


手臂主人还睡着,他整张脸都埋进了羽绒被里,窗外映进来些许雪光,恰好能看见他偏着的发旋。他的头发好久没有修修剪剪了,原本剃得泛青的头皮慢慢被长长的发丝覆了起来,摸起来是软的,杨九郎的手心记得。


 


透过半开的窗帘能看见天正泛着青灰,晦暗不明,白雪两掌一合,埋了一切。加上大雪吸音,万籁俱寂,万物都被拖进一场拖沓的长睡中去,辗转着醒不过来。杨九郎翻了个身,小心避开刚刚碰到的手臂,视线从窗上垂挂的积雪变到枕边人安卧的身影,他轻轻松了口气。


 


张云雷睡得很乖,姿势规矩,也从不发出噪音,只是常常平直舒展地躺下来,不多一会儿就蜷成一团,活像个拧巴的结。


 


杨九郎观察过他睡觉的样子。每当他朝着自己睡的时候,整个身体就会不自觉地凑过去,像寒冷的人凑近篝火那样揽住一只手臂,或者把脸颊贴在他的肩头汲取一点温暖。不朝着九郎睡的时候,他就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一块尖锐的骨头在领子遮不住的地方拱起来,那点皮肤在冰凉的空气里冻得发红起栗,显得格外突兀。在这样的姿势里,张云雷会试着努力抱住自己,虽然最后收紧手臂,怀里空空荡荡,都是徒劳无功。


 


离天光大亮还有一段时间,杨九郎盯着那块乌黑的发旋出神,等候睡意再罩上来。可他越胡思乱想越清醒,只好伸手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让张云雷的半张脸露出来,不至于太闷。


 


身边人的五官浸在暗处模糊不清,空气里倒实实在在有他存在的证据,——那些散不开的气味,那些刚开封的甜酒气息。其实味道很淡了,甚至比窗缝里渗入的冰雪味道还要淡,这预示着一场发情的尾巴,而杨九郎坐在这段尾巴上停留了片刻,他觉得不太真实,而张云雷的体温真实得似乎他不用费力触摸也可以知道比平时稍微高一些。




一个星期前在后台张云雷还对他笑来着,那时他正在换大褂,有条不紊地解开一排扣子。他说,我觉得差不多了就这几天了。他笑得轻松,语气也随意,好像在随口谈北京不停下跌的温度。杨九郎瞬间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他撸了一把头发,嗨,我也算着呢,刚好商演结束,巧了么这不是。


 


张云雷“嗯”了一声,把芥末绿大褂换掉,银灰的穿上身,露出一截雪白的袖口。


 


情热来得恰好,卡着休息的那几天,像春雨冲了畦堰,每一滴都是甘霖普降。


 


客厅卧室里暖气很足,Omega的味道充斥着房间所有角落,它吸附在每一寸墙壁和地板上,浓郁得化不开,把两个人都拖进一次缓慢绵长的醉酒里。张云雷的耳朵天生易红,两块薄肉的颜色在那几天几乎没消下去半分过,不是被含着就是被暖气蒸着,片刻不得休息。杨九郎偶尔看他失神的眼睛,虽然他时常是闭着眼的,但有那么几次,他看见他极艰难地睁开眼睛,努力控制着睫毛别不听话地颤抖,眼神却潮湿柔软。


 


和那时又不同了,杨九郎心里悬着的石头稳稳落了地,他想,这是好事儿。


 




杨九郎见他第一面就知道张云雷是Omega了。


 


那会儿还是四年前,杨九郎还没像个放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瘦下来,脸颊上两团肉台底下熟人都调侃说这大白馒头看了就饿。他自认眼睛虽然小了一点,但慈眉善目对人和气,抽烟酗酒的习惯一样没有,不像个Alpha,倒离Beta更近一点。




但归根结底还是个Alpha。




当时杨九郎下台喘口气的功夫就闻见谁把酒带后台来了,纵使他不喝酒也知道,这味儿不是烫喉烧酒,反而味道里带着甜香,像甜水似的。环顾一周也没看见谁抱着酒瓶,杨九郎吸吸鼻子,被满室Alpha的味道呛了一下,还没等他怀疑自己嗅觉出了问题,那香气自己就走过来了。


 


走过来的其实是个青年,顶着满头卷毛,脚步有点犹豫,等在杨九郎面前站定才慌慌张张把自己的味道一点一滴敛起来,手背在身后,像个罚站的学生。


 


杨九郎认识他,倒仓回来的那位,跟班主沾亲带故,名字却在看见他眼睛的一瞬间忘了。


 


青年嗫嚅着说,你……你好。


 


杨九郎露出个笑,您有什么事儿?


 


青年因为他的笑而局促起来,反复舔着自己右半边嘴唇,最后才鼓起勇气道明了来意。




他递上一块手表,眨巴着眼睛,信息素不安定地泄露出来,那股淡淡的酒香飘在Alpha鼻子底下,惹得人心神不宁。


 


是来商量着换搭档的,还带着贿赂。杨九郎被酒香缠得有点焦躁,他一边心里叹气这位怎么管不好自己的味儿,一边用最小的劲把那人的手腕推回去。


 


杨九郎婉拒的话里一句带了三个道歉的词,“不好意思”、“特对不起”、“挺抱歉的”,这三个词堵得青年接不上话,他似乎讷于言辞,抿着嘴把手收了回来,讪讪走开之前还不忘对杨九郎说声“没事儿”。


 


拒了人的杨九郎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刚刚两人说话时他都小心地收着自己的信息素,怕一不小心哪儿压迫到那个青年了。一般时候杨九郎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拒绝别人,那青年走开的时候肩膀都塌了,杨九郎的心也跟着一塌,默念着完了完了,把人弄尴尬了,自己的罪状又不知要添几条。


 


对着人的背影行了会儿注目礼,杨九郎才把视线移开。


 


他叫什么名儿来着?


 


瘦瘦高高的男孩眉目都被一头胡乱的头发遮掩不清了,腰却只细细一握,他伸过来的手也好看,五指修长。对了,他看见他的眼睛了,黑白分明的一双,“白水银里养着的两丸乌水银”,眼尾带钩,他不敢仔细看。


 


他突然想起他的名字了,张云雷,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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